巴比特专栏 | 美国不再提供区块链关键技术，拿来主义一夜失效

前言

2020年6月1号， 笔者发布了“ 新愚公移山 ：中国需要放弃拿来主义，从底层开始研发互链网系统 ”文章，表示中国将来必定会放弃拿来主义，因为可能没有重要科技可以拿来。4个月后，这信息居然成为事实。

2020年10月15号，美国政府公布了“国家关键技术和新兴技术战略”

(National Strategy for Critical and EmergingTechnologies)，

列举20个国家安全重要科技，认为需要发展和保护这些重要科技。而区块链和芯片技术都被列为美国国家安全技术。这报告提到20个科技，有的科技已经发展多年（有超过百年的科技），而有的是刚刚才开始，例如区块链技术（2008年才开始）。本文只讨论区块链技术。

图1：2020年10月美国总统发布的国家安全关键科技报告封面

这报告带来重要信息：1）美国需要发展这些科技；2）美国还必须保护这些科技，不能提供这些技术给美国竞争对手。其实上面大部分科技早被列为美国国家安全信息的领域，不算新闻，而且经过最近几年的中美贸易战，美国已经不再提供技术给竞争对手，这的确不是新闻。

但是这次区块链和其他重要科技一起被列为美国国家安全科技，而且美国不再提供区块链技术给竞争对手却是新闻。

1. 国家安全关键技术带来什么信息？

先谈发展，报告说美国需要： ● [科研队伍建立] 培养全球最高质量的科技员工队伍；

● [吸收人才] 吸引和留住发明家和创新者；

● [公私合作] 借力民间资本和专业知识来建立产业和科技创新；

● [迅速部署] 快速部署发明和创新；

● [绿色通道] 减少繁琐的法规、政策和官僚主义的过程，这些抑制创新和行业增长；

● [建立国际标准] 引领全球技术发展规范、标准和治理模型，反映民主价值观和利益；

● [国家机构主导建立生态] 支持国家安全创新基地 （National Security Innovation Base, NSIB），包括学术机构和实验室，支持建立基础设施、鼓励风险融资、支持相关企业和行业；

● [政府投资研发] 提高这些科技研发在美国政府预算中的优先权；

● [政府带头采购科技] 在政府内部开发和采用先进技术的应用，提高政府作为民间客户的可能性；

● [公私合作] 鼓励政府和民间合作；

● [国际合作] 建立强大而持久的技术合作伙伴关系与志同道合的盟友和合作伙伴，并促进民主价值观和原则；

● [影响舆论] 与民间单位合作，创造积极的信息，提高公众对关键和新兴技术的接受；

● [全国政府一致行动] 鼓励州政府和地方政府采取同样行动。

上面的清单和以前政府重要项目没有两样，但是这里却出现国家安全创新基地这机构，这是美国国家安全科技发展的机构，隶属于美国国防部。由这机构主导这些科技的生态。这表示这次发展国家安全科技是美国全国性，组织性的作业。

在保护上，报告说美国需要采取下面行动：

● 确保竞争对手不使用非法手段获取美国知识产权、研究、开发或技术；

● 在技术早期开发阶段就要求安全设计，并要求盟友和合作伙伴采取类似行动；

● 建立学术机构、实验室和行业的科研项目的安全机制，同时平衡外国研究人员的宝贵贡献，维护研发企业的完整性；

● 确保出口法律和法规以及多边出口制度对关键和新兴技术的进行适当监控；

● 让盟友和合作伙伴制定与美国国外投资委员会（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United States, CFIUS） 执行的流程类似的流程；

● 与民间部门互动，从对关键和新兴技术的理解，以及明白这些关键技术落后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 评估全球科技政策、能力和趋势，以及它们可能如何影响或破坏美国战略和计划；

● 确保供应链的安全，并鼓励盟友和合作伙伴也这样做；

● 向主要利益相关者传达保护技术优势的重要性，并尽可能提供实际帮助。

像其他科技一样，如果有单位窃取美国国家安全科技，这单位就可能被放进实体名单（Entity list）。一旦被放上去，这单位就会有许多限制，许多美国或是盟友的供应商就不会提供服务或是技术。

2. 区块链技术关系美国国家安全

为什么区块链成为美国国家安全关键技术？这点笔者过去多次分析了，在2019年8月23号，美国发现她的一重要盟友--英国--一直在进行数字英镑计划的一个原因竟然是预备提出使用合成霸权数字法币取代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同时间（2019年7月）普林斯顿大学提出数字货币区(Digital Currency Areas)理论，认为数字货币会和法币有强大竞争关系， 并且世界会因为在货币上竞争，金融市场更加分裂。美国终于在2019年11月反应，认为这是美元保卫战，立刻将区块链技术列为国家安全级别的技术。这些在即将发行的《互链网：未来世界连接的方式》书中都有讨论。也是在同时间，2019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IMF）《数字货币兴起》（The Raise of Digital Money）报告提出数字货币会带给世界金融界极大的冲击（例如商业银行重组），一年后2020年6月美联储自己的研究报告使用博弈理论也证实这想法在数学上成立，并且提出历史事迹表示以前这事就发生过，所以这事真的有可能发生。这些更加证实区块链技术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我们团队也提出数字货币和传统货币的竞争关系，并且使用博弈模型(Game Theoretic Model for CBDC Adoption)分析数字货币的竞争结果，各国在市场上的份额会改变。加上达维多法则（Davidow Law）和新的兰彻斯特战略（New Lanchester Strategy），这模型可以算出数字货币的部署对市场份额的影响。

因此区块链成为美国国家安全科技不是新闻，但是和芯片技术齐名被列为最重大科技还是令人惊讶， 由于美国以芯片技术卡中兴和华为的经历，是中国的痛。如果现在区块链技术被列为同样等级，以后中国会遇到什么区块链卡脖子的事？

3. 什么区块链技术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首先需要了解什么区块链技术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的区块链技术不会提供给竞争对手，这表示等于现在已经开源的区块链技术不是美国国家安全科技： ● 比特币科技、以太坊等公链科技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因为已经全部开源。这包括EOS，Algorand, IOTA等科技都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现在公链有几万种公链，但是绝大部分是空链，就是没有链，这些当然不可能是国家安全级别的科技。泰山沙盒每个月都会发布蓝皮书，将公链的族谱公示，事实上绝大部分公链都属于3大家族（包括一些说公开说是100%原创的公链都是“学习”其中的其他公链），所以只要了解这3大家族的公链，大部分公链的技术都清楚了。这些公链都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 现在开源的联盟链或是类似链例如超级账本、Quorum CORDA（类似链）也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 已经开源的脸书Libra系统也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于是说，现在大部分区块链技术都不是美国国家安全级别的关键技术。所以拿超级账本或是以太坊当做中国“自主可控”的技术，以后都可能会经历卡脖子事件。笔者多次提出这些不是中国应该发展的技术，甚至以太坊应该是中国应该学习的“反例”， 由于以太坊是逃避监管的科技。中国研究以太坊应该以如何监管以太坊，而不是学习以太坊的架构来建立自己的区块链系统。

一个重要信息是，过去的区块链技术，不论是币圈的技术还是像早期联盟链技术都不是将来美国国家安全的区块链技术。现在区块链技术保持区块链特性，但是已经脱离了传统区块链架构，例如LSO（Ledgers账本, Smart Contracts智能合约, Oracles预言机）新架构重新定义了区块链系统。这不但和比特币和以太坊架构差距很远，和传统联盟链的架构也差距很远。

问题是什么区块链技术是国家安全级别的技术？区块链技术不但影响到区块链传统和应用，还影响到网络、操作系统（例如洋葱模型）、数据库、数据中心，这改变是巨大的。这也是互链网带来的信息。

4. 什么区块链技术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

美国国家安全技术的区块链技术不会提供免费给美国竞争对手，而且就算有人愿意付费，恐怕也买不到。这里我们以4方面来分析：

◆4.1. 应用分析 ◆

在2019年11月，美国提出科技、市场、监管为新型数字货币战争的3个主战场，因此我们估计区块链技术应该主要在这3个主要竞争场所。到底什么科技是重要的。4.2节讨论。

科技： 脸书Libra 2.0 提出一些新概念和设计，但是都没有公开其技术。事实上，Libra 2.0 白皮书大多是监管政策讨论，几乎没有科技讨论，这表示脸书不愿意分享科技了。

市场： 美国、英国和中国香港都在最近批准了数字资产交易所。可以说数字支付和数字资产交易应该是两个新型数字经济的最重要的应用，而且这两个应用都需要大量新科技。2020年10月国际清算银行（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 BIS）提出CBDC的需求，里面就提出大量科技的需求。

监管： 2020年美国已经提出许多新型监管科技，这是第3个竞争场所，这些在2020年10月9号的《监管科技新方向：网络化、嵌入化、实时化、混合化、智能化、全面化》文章里讨论。这里监管是全面的，不论是合规或是地下市场，不论是世界哪个阵营，只要有交易，都会被监管到。

◆4.2. 属性分析 ◆

根据新型数字经济，支付和交易是最重要的功能。不论是支付或是交易，区块链必须可以从事交易。可惜的是，现在有些链不能做交易，他们只有共识，却没有交易性。交易性需要能映射到一个串行的交易排序， 由于买和卖交易次序不同，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如果一个区块链系统不能映射到一个串行的排序，就没有交易性，而且这排序必须在分布式环境下完成，不能就成为伪链。如果有一个中心来处理，这中心就是区块链的最危险的地方，而这类区块链和传统中心系统没有两样，因为都是由一个中心控制。也是这原因，摩根大通银行在2019年公开批评超级账本1.x 版本根本就不是区块链系统，这是中国在2017年7月就公开的事实。由于新型支付系统和交易系统都具备交易性，例如脸书Libra系统就预备交易性。

除了交易，区块链系统还应该支持监管，更不能设计来逃避监管。

其他属性包括安全性和扩展性，最后两个是传统区块链的需求。但是由于现在金融市场的需要，只有安全性和扩展性，而没有交易性和监管性的系统是没有用处的，因为不会有金融机构采用。就像2017-2018年间，加拿大央行、欧洲央行、日本央行、英国央行、重要金融机构包括SWIFT和DTCC等都从事大量区块链实验，许多实验事实上是失败的，但是失败为成功之母。也是经过这些实验，大家才明白交易性、监管性为最主要的关键。例如加拿大央行在2017年的实验报告，大力批评一些区块链设计，认为系统没有监管性是不可能被世界任何央行接受的。

因此我们评估得出结论，美国国家安全级别的区块链系统必定有交易性、监管性、安全性、扩展性。在现在开源社区里面还没有符合这些属性的区块链系统。

◆4.3. 现有技术分析 ◆

脸书Libra区块链技术：上面已经提到现有开源Libra项目不是美国国家安全技术，这区别在哪里？现在开源的Libra代码是原型（prototype）, 不是产品，而且脸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提供新代码。最近提供的大都是更正以前代码的错误。Libra 2.0 的系统和Libra 1.0差别很大，理念不同，设计不同，是新型数字金融和传统金融的混合体系（见2020年5月9号“平台霸权—打赢新型数字货币战争决定性武器 Libra 2.0解读”），而这新型混合体系设计和代码都没有公开。

图2：许多Libra系统开源网站更新多是改正错误

新型监管科技代码 ：在2020年10月9号 《监管科技新方向：网络化、嵌入化、实时化、混合化、智能化、全面化》 文中提到新型监管科技出现，这包括TRISA以及后面的执行监管的代码，包括嵌入式监管代码、网络监管代码、机器学习代码，这些都是美国核心竞争力，都没有公开。而也是最近，多家美国监管部门也宣布购买多家科技公司的监管科技的服务。这些公司也展示他们科技的结果，的确强大而且先进，但是都没有公开他们技术。而我们也提出STRISA（Silk TRISA， 丝路TRISA）模型。

◆4.4. 基础系统设施分析 ◆

现在的区块链系统运行在互联网上，但是互联网是不安全的，而且现在的服务器不是设计来支持区块链运行的。事实上，现在不论是网络、操作系统、数据库等都不是设计来支持区块链的，而且支持传统传统技术和应用的。如果需要支持区块链系统，这些传统系统都需要更新，互联网成为互链网，数据中心成为数链中心，数据库要成为库中库，操作系统需要可以从事监管的工作。例如TRISA就是建立一个监管网，监管工作有全网进行。美国开源TRISA系统，但是在TRISA后面监管软件，美国就没有开放了。由于TRISA需要每个参与单位合作， TRISA系统应该开源。但是，在这开源代码的后面的软件，美国不会免费送给竞争对手，而且付费也可能买不到的。这些系统关系平台的竞争，而平台竞争，根据普林斯顿大学“数字货币区”的理论，是数字经济最大的竞争场所。在2018年笔者已经写这是金融兵家必争的地方，美国有可能提供给竞争对手？谁拥有这平台后面的软件，谁就拥有比目鱼模型不对称的优势，这些在2019年11月 《数字法币：非对称监管下的新型全球货币》 讨论。

5. 结论

由于美国在2019年11月将区块链列为国家安全科技，而且严厉限制华为的发展，笔者在2020年6月发文，预计美国对区块链技术出口的限制会很快到来。终于这事在2020年10月15号发生了。上次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FATF）规定所有预备合规的交易所在2020年6月30号必须上TRISA网络，但是3个月后在2020年10月1号美国才开始抓人。这表示这次可能还有一些时间才能处理好这些关键科技的保护。

可是从10月15号开始，美国科研单位不会再主动提供和国家安全有关的区块链技术。如果美国单位继续提供某些区块链技术，这些技术都是美国政府认为不重要的技术。继续开放，只是表示这些价值不高，实在也不值得继续跟随。

2020年10月15号是中国区块链拿来主义一夜变天的日子。从那天开始，中国如果需要发展区块链技术，只能学做愚公，自己开发，不会再有美国送给中国的科技礼物。一下子，情形全变了。

蔡维德

北航数字社会与区块链实验室主任，天德科技首席科学家，国家科技部重大项目负责人，中国信息界区块链研究院院长，国家大数据（贵州）综合试验区区块链互联网实验室主任， 天民（青岛）国际沙盒研究院院长， 赛迪（青岛）区块链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亚洲经济发展协会区块链产业专业委员会会长

邓恩艳

天德科技联合创始人兼CEO，北航数字社会与区块链实验室顾问、中国区块链生态联盟副理事长，山东省互联网金融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区块链与数字经济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