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述链上自组织 DAO 的发展历程与展望

撰文：PAKA Labs

前言：DAO，链上社会学

弗朗西斯福山在《大断裂》一书中揭示了当代文明中秩序诞生的本质来源：「不再认为是政治或宗教方面的等级体系权威自上而下的授受，而认作是在分散的个体基础上实行自组织的结果」。在无权威、无强制外力、自组织和充满单次博弈的区块链世界，对秩序产生的探索和建设可能是最有趣且最为重要的一项智力发展。

从区块链诞生的第一天起，所有的贡献者都在为一个基本问题输送创意，这个问题也是全世界对加密组织形态的诘问：「处在信息真空环境中的分散个体，将如何形成统一目标并共同为达成此目标而在协作中努力？」。在真实世界里，社会规范的影响如此之低以致产生出了一种全新的学科，社会学。而在加密世界，组织关系被代码定义为共识，这个区块链原生孕育出的独特产物，也得到了一个充满东方禅宗韵味的名字：DAO。

DAO 即是一种社会学理念，也是一种组织关系范式，甚至在加密世界破圈时成为一个 buzz word。Bitcoin 本身即可被理解为最早的 DAO。经历了 12 年的生长，DAO 如同所有协作一样都会产生参与者分工与发展分化，需要循着 DAO 的脉络以瞭望其未来。那么，let DAO it！

链上自组织发展综述

DAO 的概念逻辑分化

DAO 作为一种集体决策的组织治理范式对应 blockchain tech stack 分别表现为三种形态：协议层共识、应用层决策和中间件服务。

协议层治理

1. 从链外治理开始 Bitcoin Ethereum BIP EIP 非公式化协商模式
2. 链上治理 Decred、Tezos、Polkadot 自动执行升级

应用层治理

1. 融资型：The DAO→ Molon DAO
2. 业务决策型：MakerDAO→ Dapps DAO modules

治理中间层

随治理的分工精细化，市场出现了 Aragon 这样的用于创建并管理 DAO 的工具类产品。及 Snapshot 等提案集成平台。
Aragon, DAOstack→SubDAO

DAO 的发展沿革和加密市场的发展是亦步亦趋的，在 pre-Ethereum 时代，DAO 体现为 Bitcoin 的链上共识和社区治理。随着底层公链的多样化，这里出现了 DAO 实现方式的第一次分化。BIP 为代表的链下提案的公式化协商模式为网络升级提供了持续支持，但仍在发展效率和上链执行上存在争议，部分社区认为应该将更多的事件应发生在链上，出现了 decred 和 tezos 等链上自动执行升级的治理逻辑。在 Dash 中产生了 DashDAO 这一专门负责治理工作的节点。

在 Ethereum 上线后，出现了分水岭事件「The DAO」, 最早的融资型 DAO 项目，以成功募集 1.5 亿美元为顶点，以资金被盗落幕。虽然项目迅速陨落，但其创建的「创意项目从社区获得融资，DAO token 持有者出资并享有未来收益」的模式保留了下来，成为目前流行的 venture DAO 的基础逻辑。The Moloch, 融资型 DAO 的原型机，在其简明的功能设计中完整地继承了这一逻辑。

而底层技术的发展决策可能更集中在加密狂热爱好者和极客之中，参与治理的范围无法扩展，那么治理只能是少数人的自娱自乐。加密用户开始广泛地真正亲身参与到治理中往往是从应用层开始的，MakerDAO 不仅是 DeFi 的鼻祖项目，也是真正令人们感受 DAO 实用性的开端。这种直接面向终端用户的应用层协议令人们真正感受到了作为持币者享有的权利。

而在 2019 年 DeFi 形成燎原之势以前，由于多数项目的代币经济分配较为集中，加上资金和用户规模有限，投票治理还未成为加密玩家的常态操作。而一些富有远见的从业者认识到 DAO 作为加密世界的组织前提，是任何社区化组织的必备要件。以 Aragon (2016)，DAOstack(2018) 为代表的 DAO 服务平台，为数以千计的社区化项目提供了 DAO 工具，沉淀了数亿美金的资金到治理中来。不完全统计，DAO 的参与者以突破 6 万个地址，从去年年初的 1 万至今增长了 60 余倍。

随着加密行业规模的极速发展和业务的精细化，DAO 也在飞速演进。Ehereum 竞争者生态在迅猛发展的同时，其组织范式也在寻求创新。Polkadot 在协议层采取了链上治理及时升级的模式，而多链的架构也为 DAO 提供了新的发展土壤。与 Etetherem「强应用弱协议」的状态不同，Polkadot 这样的后起之秀，是依靠强大的工具类支持，为项目提供了丝滑的开发体验，以助应用低成本高效落地。在这种环境下，强大的基础设施是后发优势的必要保证，DAO 作为必备组件，其服务平台的价值尤为珍贵。SubDAO 应运而生，其帮助波卡生态项目敏捷地创建和管理 DAO，并可成为整个生态的坚实中台，进一步实现 DAO 的价值捕获。

应用层 DAO 具体场景

而按照实际用例则更加广泛地存在于所有项目当中：Deep DAO 的统计，Aragon 是现在最大的 DAO 平台，支撑了 1300 余个各类去中心化项目。同类平台 DAOstack 和 Colony 上的去中心化社区相对较少。有趣的是基于 Moloch 产生了数十个分叉社区，是融资中最常见的 DAO 模型。

根据应用层的场景分类，我们讨论 DAO 在以下环境中的机制。

DAO 应用场景分类

1. 融资场景

• 目的：为资助投资或赠款而创建，去中心化孵化器，为项目开发提供支持Moloch dao、Duckdao、Marketing dao、 DAOSquare 、DAOX、DEPO
• 延展应用：Initial DAO Offering

下面以 Moloch 为例理解融资即 DAO 及其作为金融业务的原发场景中的原理。

Moloch

2018 年出现的 Moloch DAO 是为了管理 以太坊

2.0 的拨款而创建的，以太坊 2.0 是正在进行的以太坊扩容计划。v1 的设计为链上 DAO 投资提供了一个经典范式，将早期投资的供求协商模式通过简洁优雅的代码形成了链上的规范。a Minimally Viable DAO.

Moloch 可以被描述为两个主要的智能合约 :

1. Moloch.sol- 负责管理会员，投票权，提案上交，投票和处理投票结果
2. Guildbank.sol （工会银行）-负责管理工会资产

新成员加入即融资

SHARE 原生资产被铸造和分配给新会员，新会员由原有会员的提案通过引入。SHARE 不可转让，但可以随之从工会银行中取出对应的 ETH。新成员入会实际上实现的是老成员对其投资这一事件。老成员存 10ETH，发起提案，提案指定新成员分配 share 的数量，持有 share 者投票赞成或反对，投票通过即实现分配，不通过则保持现状；对投票结果不满的会员可采用「怒退」功能退出组织。

Moloch 的分叉们

2019 年，以太坊社区的开发者分叉了代码，此次分叉用于修改智能合约，以便开发更复杂的 DAO。例如 MetaCartel Ventures 和 Marketing DAO，它们能够在成员之间分配和转让股份和其他资产。此后，专注于以太坊项目早期投资的盈利型 DAO MetaCartel Ventures 从其 64 个成员那里筹集了近 2400 万美元。

另外像 DuckDAO 和 DAO Maker 这样的 DAO 也经营着代币公募业务。DAO Maker 的 rSHO 甚至在马耳他得到了监管机构的认可。该项目通过链上地址分析寻找历史交易，来确定有可能成为长期代币持有者的申请者，并培养他们成为有价值的社区成员。

2. DeFi 场景

在应用层各自项目的治理中基于其业务模式不用，治理内容各异，较有代表性的有以下场景 :

DeFi 中的 DAO 模块：
主要用于以去中心化的方式决策 DeFi 业务中的关键参数，以 MakerDAO 为起点，到 Uniswap 的治理已经成为了链上活动的标志性交易，被广泛标记为项目筛选合格用户的标准（如用于空投）

跨链流动性 DAO：
以 BadgerDAO、BoringDAO 和 LidoDAO 为代表，旨在解决资产跨链过程中的中心化问题。

3. NFT 加密艺术场景

专注于加密艺术品投资和生态建设的 DAO 项目。随着 NFT 热潮（或泡沫）达到顶峰，围绕 NFT 形成的 DAO 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Pleasr DAO 成立的明确目的是赢得 Pplpleasr 艺术品，此后该 DAO 组织又购买了三件艺术家的作品，并计划继续投资。

然而，它并不是第一个致力于 NFT 的 DAO。Flamingo DAO 是 LAO 于 2020 年 10 月发起的项目。据 Wright 介绍，该公司已经拥有 40 名会员、1000 万美元的基金，并收购了约 6-700 件 NFT，其中包括 NBA Top Shot 卡牌和稀有的 CryptoPunk。

4. 服务聚合场景

项目增加随之而来的 DAO 的需求旺盛，专业为开发者和项目提供方便易用的集成 DAO 的标准化模块的 DaaS(DAO-as-a-Service) 将成为任何区块链生态中的标准配置。

DAO 生态一览

资产管理规模在加密生态中一骑绝尘，仅计 Deep DAO 统计的数十个上述项目，即沉淀了 7 亿美金以上的资产。以 Ethereum 的独立生态为例，在目前市值约为 1 万亿美元的经济体中，用于组织协同的资金成本仅为市值的 0.07%。一方面我们可以理解为在加密世界中，人们可以以极低的成本进行协同，另一方面说明整个 DAO 的市场仍有很大潜力。

(数据来源：DeepDAO 数据获取时间：2021 年 5 月 19 日)

直追以态生态的波卡发展繁荣，对于 DaaS 的需求同样旺盛。SubDAO 计划成为波卡的一个平行链，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支持高定制化的、低开发成本和多资产支持的 DAO 平台服务型平台。此外，项目还在积极进行多样化使用场景的探索，吸引更多合作伙伴，最终将成为生态发展的助推器 , 为项目提供完整易用的治理模块，促进治理精细化，分工的专业化和决策的效率提升。

DaaS 的价值捕获

在传统世界中基础设施的难以沉淀和捕获其承载的价值，往往作为公用品以输出正外部性。而在加密世界中，协议层的价值已被验证，中间件和工具型项目也可以通过合理的使用场景及工具成为沉淀价值。

Aragon 为通用型治理基础设施的价值捕获建立了一个良好的范本，项目 ANT 代币结合了管理价值和效用型代币双重价值。首先我们需要理解 Aragon 建立了一个链上的非法律概念的治理辖区，并在此辖区内将治理作为经济活动进行分配。由于基于 Aragon 的项目属于其管理辖区，在参与者出现分歧时，Aragon 法院被设立，用于确立其管辖权规则，并解决组织内部和组织外部的矛盾。项目代币 ANT 作为激励陪审人员和基础交易，有全局监督权。具体体现为（来源：Placeholder Blog）

管理属性： 具有计划未来经济性，增强其在 Aragon 辖区内的储值状态
法院质押： 通过铸造 ANJ 抵押给法院系统，陪审团成员需要锁仓担保
验证质押： 通过铸造 ARA 用于 Aragon Chain 的质押和付费

而在 SubDAO 体系中，项目代币 GOV 包含了本平行链的效用通证（utility token）和治理激励权益双重价值。首先 GOV 将用于网络费用支付节点维护者，也作选举 SubDAO 议会的投票权益。在 SubDAO 网络中，由组织创建治理池会产生一定的资金机会成本，而这些组织可通过挖矿的方式获得 GOV 收益，而治理池资产凭证与 GOV 可以组合获得更高收益。

SubDAO 基于波卡生态的 DAO 的基础设施，为波卡开发者提供了一套完整的便利易用的 DAO 开发工具和管理系统，并计划实现智能资管、声誉系统和 im 等应用场景，在未来的探索用也会实现 GOV 的更多用例。

现在仍不是「最终的治理形式」

在现实社会中，福山曾在「历史的终结」(The End of History) 中断言民主制将「成为全世界最终的治理形式」。显然 DAO 还没有出现。DAO 是一次全新的人类组织方式的尝试，通过区块链让治理的整个过程变得高效可信。然而目前的 DAO 也远不能被断言为最终态。代码的安全风险和法律风险是无法被忽视的原本性问题，The DAO 的教训为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而除此之外，DAO 在机制上仍有诸多可以优化之处。

1. 治理激励不足导致的一系列不足：
低投票率问题仍为掣肘，治理质押率远低于行业整体质押率（Governance Staking vs DeFi TVL 仍有数个数量级差异），参与范围局限，吸引资金有限，对新项目支持力度不足，由此形成恶性循环。

2. 各生态 DAO 发展不均：
目前主要的 DAO 组织和工具链平台集中在 Ethereum 生态，但 Ethereum 已经吸引了整个加密市场中的主要资源，对于以太坊外的相关生态和异构生态，DAO 的发展不足会降低降低社区活力和市场主体多样性。

3. 功能和流动性的碎片化：
融资型 DAO 的流动性割裂，各治理平台的功能孤立。

4. 效率与去中心化的矛盾问题：
协调和敏捷行动远逊于中心化决策，容易使项目发生分裂，或在决策摇摆中错过战略性的发展机遇。

5. 链的性能问题：
可扩容性以及高昂的 gas 费是以太坊的问题，也是 DAO 发展的障碍。为了应对这种情况，Metis 等项目正在构建所谓的 Layer2 解决方案，其他项目则认为需将交易保留在链上。这又陷入了 Layer2 不够去中心化问题的另一个争论。

综上，DAO 发展仍道阻且长。在新兴生态中，我们期待如 SubDAO 的项目通过解决激励问题、实现跨链资产管理和交互及扩展应用案例等方向为 DAO 带来新突破。

发展趋势

0. DAO 与公司治理融合

今年 4 月，又即 dOrg 成为美国首个获得法律认可的 DAO，美国怀俄明州参议院通过第一次委员认可了去中心化自治组织 DAO 法律地位，并赋予他们有限责任公司（LLC）能力。这使得链上的虚拟的数字管理辖区也被赋予了链下的司法辖区身份，我们可以期待与之相伴的 DID 也将在当代 TechReg 的进化中获得一席之地。链上社会学将影响现实世界中的组织结构和社会形态，这可能是现代社会又一次激动人心的范式迁移。

1.DAO 亦将成为加密世界的流量入口

各公链生态都会形成一套完整的融资 DAO, 治理 DAO 和 DAO 工具平台系统，开发者对 DAO 的采用仅需投入最小成本，使用者也将更简单地加入。DAO 工具化平台精细化发展中终将令 DAO 极易被采用，成为和钱包、浏览器和 Oracle 一样的基础构建。率先提供更丰富的公链生态拓展，更完整的 SDK 工具，更健全的模块化功能的 DAO 平台也将成为加密世界流量入口。

2. 与更多赛道的可组合性

去中心化身份系统： 基于 DAO 构建的身份声誉系统令参与 DAO 的用户行为产生珍贵的价值数据，为信用评级、链上身份审核和多样化场景提供工具，是可组合的积木中的关键一环
治理激励常态化： 参与治理的通胀激励将成为 DeFi 中收益率的基础标尺
与其他模式的结合 ：如 NFT+DAO

而在目前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项目正在为 DAO 的可拓展性寻求各种可能。特别是在金融方向，Automata 购买和出售治理投票，创建此类借贷系统。SubDAO 计划提供基于链上治理行为的个人信誉系统并为链上金融业务提供支持。

3. 资金吸纳能力将成为评价 DAO 平台的关键指标

DAO 的发展和角力主要表现在对投票率激励和治理质押机制的优化上，特别是 DaaS, 其管理资金规模（AUM）是评价平台竞争力的关键指标，类似 DeFi 的流量竞争时期，以创新模式吸引治理资金量将使项目成为一个赛道的抢跑者，SubDAO 的治理挖矿模式就已经在做示范。

4. 行业型关键指标建立

DAO 赛道成熟度提升后形成跟踪指标型服务工具，为整个 DAO 市场提供更有价值的决策依据。我们相信在会针对 DAO 模块诞生垂直化的数据及其他工具类服务生态。

5.DAO Venture 可能是加密世界中 VC 真实形态

DAO 将承担更强的早期价值发现功能，随着平台功能的健全和网络效应提升，DAO 将沉淀更多的优秀项目，汇集更大规模的基础资金和团结对生态发展最积极热情的实践和推动者。